引子
＊本文摘自《川鄂邊遊擊隊》，作者胡朝聘。原標題《我參加地下工作的片段回憶》
正文
我參加地下工作的前後
1948年初，中共川東南岸工委由蒲家場轉移到五龍鄉，白哥（仲山）秘密住在餘家灣半坡上傅家壩餘宗堂母親家裡，發動群眾開展工作。有一天餘宗堂對我說：「白哥要找你面談。」我因為當時不認識白哥因而大吃一驚。談什麼？是什麼人？幹嘛的？我當時被國民黨抓捕被保釋出獄不久，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逃匿回家的。我以煮酒開飯店做煙生意為生。同年新年，崇實鄉惡霸地主郎述堯，帶著20多人槍，坐著滑桿耀武揚威地直來我家強要槍支，還要將我抓走。但是反被我嚇得他轎不敢坐而灰溜溜地走了。這次有人來找我，是否又是派來的密探呢？
經餘宗堂詳細說明後，我才和他到傅家壩與白哥見面。我先將我的處境和遭遇向白哥說了，他接著給我講了共產黨領導的解放戰爭發展形勢，揭露蔣介石賣國投降、禍國殃民、不顧人民死活、打內戰與民為敵等罪行。當談到共產黨領導全企國人民的革命戰爭必勝，敢政權必然覆滅，勝利近在眼前時，我受教育啟發很大，使我正在走投無路之際，看到了前途和光明。我表示決心投身到共產黨領導的地下工作和武裝鬥爭中去。
過後，我學習了《中國革命簡史》、《土地法大綱》，看到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力量，懂得了窮人為什麼窮，富人為什麼富，活不了怎麼辦，必須起來幹等革命理論知識。又學唱了「遊擊隊之歌」、「金鳳子」、「兄妹開荒」、「秋風兒」、「秋歌舞」等。學後就熱炒熱賣，邊學邊幹，在黨的領導下，很快就把四周的群眾發動起來了。當時，五龍由點到面全鄉各保到處都是一片歌聲，廣大的青少年和貧窮農民逐漸團結起來，歌聲唱得人民覺悟，唱得富人心驚。
一股逆流出現了。我上院本家的女婿孫洪宣變成了國民黨的密探，後來又當上鄉長；過去的同學孫海平也成了欺壓人民的鄉長；水車壩和岩腳的保長杜熙昭、向開剛亭公開揚言要捉殺我們。然而由於我們充分發動了群眾，敵人的幻想破滅了。
同年3月，工委會在五龍的傅家壩、後坪、范家院等處，先後辦了幾期訓練班。參加的都是地下工作骨幹和基本群眾。經過訓練後，提高了認識，增強了革命的信心，進一步掀起了革命熱潮，革命烈火燒紅了五龍半邊天。那些士紳、鄉、保長狂叫：「這個世道不得了，要造反！」但又抓不到把柄，不知這股狂風是從哪裡吹來。他們的吼叫，正表示他們害怕。
4月一個陰雨天的中午，工委會在傅家壩組織學習「遊擊戰術」一般原則、用遊擊戰推動經濟鬥爭等知識。學習之後，由工委會副書記秦祿廷介紹並主持宣蓄，我正式加入中國共產黨，任五龍鄉黨小組組長。同年秋天，五龍鄉建立了黨支部，我任黨支部書記。支部委員有餘宗堂、向弟朋、馬守茲、張謙祥。接著就組建遊擊武裝。正搞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卻引起了敵人的恐懼和注視。國民黨政府派警察中隊進駐崇實、長坡、五龍等鄉，形成了三角狀包圍五龍鄉這塊革命陣地。當時駐五龍鄉的警察分隊長是趙子欽。
1948年12月5日，工委會領導五龍三個遊擊中隊和崇實兩個中隊展開了「兩邊岩戰鬥，一舉殲滅了楊巨武來五龍「清剿」共產黨的一個聯防自衛中隊。嚇得鎮守五龍的趙子欽警察龜縮在大堡不敢出來一步。他託我堂哥胡佐卿幾次給我說好話：「只要你們不打我，我也不干涉你們。 」並要求與我見一次面。兩邊岩戰鬥結束後，國民黨重慶綏靖公署指派了八縣聯防邊區「清剿」指揮所長樊齡率聯防隊和石、半自衛隊、重慶內二警兩個連撲向石柱三星進行圍剿，於11月9日至11日在黃草坪連續對戰兩天兩夜，我們才有計劃地戰略撤退轉移，準備在白節山的白岩子一帶再打一次仗。11日晨4時從雙流壩撤走，在板凳溝，我被炸傷，行動不便，工委派人送至指定地點治傷。黃草坪這次戰鬥，我五龍遊擊隊政工宣傳員胡少賓犧牲，被敵人將他的頭割去在石柱縣示眾。
1949年秋，中共豐都南岸特區成立。聶敬民任書記，白仲山管組織，陳如元管宣傳，我管軍事。秦祿廷為中共豐都中心縣委會軍事委員，分管南岸特區工作。那以後，主要是進行配合接管的準備工作。
遊擊隊進入豐都郡城
1949年11月19日，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石柱，石柱宣告解放。豐都縣城是同年12月3日解放。解放的前兩三天,我和秦祿廷一起住在武平壩週壩張叔堯佃戶家，商量怎樣迎接解放和作好準備工作。又昕說解放軍已抵湖北利川和四川的彭水，怕部隊直插澗陵，不經過我們遊擊區，便派人前住聯繫，有人發現有穿便衣，有戴紅五星的部隊等其說不一。就在第二天深夜，傳來了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五龍鄉已解放了！」我必須回家迎接解放，隨同餘榮安、餘榮福等在深夜細雨中從壩週壩打火把返回五龍。這時，餘宗堂等同誌已在鄉新政權主持工作了。解放軍先頭部隊已去崇實（大壩）。要解決路過的大部隊的食宿供應，我帶著遊擊隊同白哥、田哥（陳如元）進駐崇實曹家鋪子。約四天后，秦祿廷通知我立即帶領遊擊隊到石柱聽候命令。於11月26號左右，我率遊擊隊200餘人經江池、下路到達石柱。 12月初又奉令率遊擊隊去豐都。當天返回五龍，隔天200餘人（3個中隊）整隊出發，途經陡磴子、大柴埡、連花洞、青槓埡、雙路口，日行120華裡，黃昏時到雙路口。原計劃連夜渡江入城，接白仲山同志通知：「天晚不便渡江，縣城機關、團體及城內群眾準備熱烈迎接，要求你們遊擊隊員進城時要精神飽滿，步伐整齊，歌聲嘹亮，紀律嚴明。」我們立刻停止前進，夜宿雙路口。時值舊曆初冬，天氣漸涼，在烤火度夜中對遊擊隊進行了整頓，並傳達了豐部縣臨時辦事處主任白仲山的指示，佈置了當夜注意事項和第二天渡江前的任務。遊擊隊員們熱情高漲，以班為單位先分唱後合唱「遊擊隊之歌」等革命歌曲。
隔日，我們遊擊隊從雙路口繼續行軍30里至長江邊，分乘早已備好的木船渡江入城。木船一靠岸，迎接的鞭炮聲和鑼鼓聲就響成一片。下船後，我們整隊從管驛門上前街到商業場，昔日的陳公館今日已是中共豐都縣委住地。沿街站滿了人群，夾道歡迎。炮聲、鑼鼓聲震天響。在街兩旁的茶館裡，不但設有茶座，而且打圍鼓清唱，熱烈祝賀人民自己的遊擊隊的到來。
我們遊擊隊剛下船上岸，沿途都有人開路，好讓部隊整齊步伐前進。群眾出於對遊擊隊的新奇和熱愛，不斷擁進隊伍中，從管驛門到陳公館這一段，我們腳上的鞋不時被踩掉，很難再穿上行走，有時只能拖著鞋走。還有人竊竊私語：「聽說遊擊隊身上是長了紅毛的，一步可以跨過幾間房子，還能飛起來打槍！」他們爭著來看，這些人究竟像什麼樣子？是不是長了紅毛？
四個月的縣大隊工作
豐都縣城1949年12月3日解放，並成立豐都縣臨時人民辦事處，進行了接管和支前工作，主任是白仲山，副主任是田哥。我率遊擊隊進駐豐都縣城是12月初。西南服務團來後，很快就建立了縣政府、縣委員會。縣長是劉景洲，政委張丹卿。同時由南下野戰部隊調來一個連與遊擊隊合併組成豐都縣大隊和公安局。縣大隊擔負保衛縣政權，維護社會治安，防匪剿匪，保證徵糧工作的發展。但被推翻的舊政權和一切反動勢力不甘心滅亡，妄圖死灰復燃，勾結各種匪特豪紳等組織「刀兒教」進行暴動，攻打區、鄉新政權，屠殺幹部，揚言要攻入縣城過年。我們縣大隊抽去搞徵糧宣傳的餘宗惠、馬鳴皋等被社壇刀兒教殺害。當時的社壇、十直、馬頸子及長江南北各鄉暴動匪徒瘋狂一時。縣大隊除抽一個連配合區中隊進行清剿外，主要是維護縣市的治安保衛工作。
1、進行全城三次大清查。具體時間已記不清，每次都是深夜全城戒嚴進行的。對旅館、客棧、飯店、居民戶進行普查，防止壞人潛入。在幾次清查中都查出了一些身份不明的人，送交公安局審查。特別是在第二次，準備進行暴動的匪特，集中在下街頭，以賭博為掩護進行策劃。偵察兵和縣大隊戰士突然出現在敵入面前：「不准動！誰動打死誰。」嚇得敵人魂飛魄散，有的往床下鑽，有的往房上爬。雖是夜間，那翻屋頂的人也未逃得了，槍響人墜地。有個匪徒跳進糞坑，只留眼鼻在外，也被活捉了。這次除擊斃外，匪首馮明亮等十餘人被活捉，粉碎了敵人的暴動陰謀，保障了豐都縣城的安全。
2、夜襲泥巴溪。一天晚餐後，我帶領兩個排配合公安局分乘木船順水而下，至泥巴溪天已斷黑，迅即按指定因標（河邊上的大院）埋伏包圍。敵人的暗號是用喚狗的聲音。我們埋伏不到一小時，就聽到有僕地爬行聲，又響起了喚狗聲，聽聲音愈亦逼近。我們也發出喚狗的聲音，敵人小聲問：「王爺來了嗎？」我們答：「在裡邊！」待敵人接近身邊時，我們便將槍口頂住匪後腦勺，一腳踏在背上，小聲喊：「不許動，動就斃了你！」就這樣抓了幾個匪徒。這時有一個敵人發現了我們，並大聲吼：「來了！來了！」匪徒亦被我們擊斃。因院子太大，夜間看不清，地形又不熟，多數逃走，僅抓獲一部分，回到縣城已近黎明。
3.行軍途中抓匪首。由於清剿工作的加強，部分匪徒在十直鄉集中，企圖奪取豐都高家鎮，摧毀一區區政府。本縣大隊的清剿指揮部遷設高鎮，進駐原國民黨國大代表江秉彝家，以便支援十直剿匪部隊。 1950年3月左右，縣委會電話通知我立即回縣開會。當日下午，我帶了余榮福等3名戰士，從高鎮出發，因冬季長江水枯，我們就趕近路沿河岸步行。走了約10餘裡，前面跑來一人高呼：「大隊長，譚少雲匪首在前面，由北岸過到南岸，剛到岸。」我問有多少人？他答：「不知道。」我立刻決定吃掉送上來的菜。再前進到彌陀灣時，半坡上有狗急叫的吠聲，上面是一片樹林，
若匪徒進入林裡就難辦了。我們四人就分成四面各自為戰的包圍圈，搜索前進，由一人迅速直線衝入林邊再向下壓，一人在麥地裡從左邊直上；一人從右邊麥地直上，我從中間猛往上衝，盡量抓活的，不到危急時不開槍。我前進時，突遇一條溝和一個四、五公尺高的土坎，阻擋了前進道路。我又向東跨了六、七公尺再沿坡而上，發現坎後有一個沙氹，氹裡一個人手執包袱卷縮著。我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大吼一聲，「不許動！」槍口早已對準了他。驚慌失措的匪首譚少雲右手伸向懷中掏槍。我說：「你再動就打死你！」我旋即用右腳踩著他的右手。敵人還未來得及開槍射擊，左右兩名搜索隊員聞聲也猛撲上來，抓住了譚少雲，從他懷中取出上了膛的還未擊發的20響盒子槍。將他綁起來押回高家鎮,向縣委作了匯報。縣委指示，立即將建國鄉惡霸族首譚少雲解送縣裡，路途嚴加警戒，注意安全。我們派一個排、兩挺機槍，將這位「忠勇反共救國軍」負責人譚少雲押送到了公安局。
資料來源：
《川鄂邊遊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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