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齙牙趙
北宋嘉祐八年三月二十九日,在位四十二年的仁宗皇帝駕崩。由於他一生無子,所以選擇了自己的侄兒、濮王趙允讓的十三子趙曙作為太子,而趙曙也在仁宗駕崩以後登基,是為英宗。
雖然在一年之前趙曙就被仁宗親自確定為太子,但是他做仁宗養子的這些年來,過程並不順利。
他三歲就被宋仁宗接進宮當養子,七歲的時候因為仁宗的親生兒子出生,他被無情地退貨。又過了兩年,仁宗的親兒子夭折,他才重新回到仁宗的視野,不為人知地繼續當仁宗的養子。
而他身為皇位繼承人的地位也頗有些兇險,他身邊一直盤旋著三個競爭者:
第一個是仁宗的二哥周王、悼獻太子的兒子。雖然悼獻太子八歲就夭折,但是真宗為了延續這一脈的香火,找了一個宗室的兒子來作為他的養子承襲他的爵位;
第二個是仁宗叔叔趙元份的長孫趙宗諭,跟英宗同出一系,但是長孫的身份比英宗硬氣得多;
第三個是仁宗大伯趙元佐的孫子趙宗旦,考慮到趙元佐的長子身份,趙宗旦也比英宗排序靠前。
英宗在這些複雜的宮鬥之中戰勝了競爭對手,成為了太子,但即便是仁宗駕崩、輪到他繼位的時候,依然也遭遇了強有力的挑戰——當時在宗族裡面最有勢力的趙允弼,仗著自己仁宗堂弟的身份覬覦皇位,被韓琦等人軟硬兼施地威脅一通之後才放棄了這個念頭。
新皇登基以後,朝廷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舔狗,希望能抓住這個新朝新氣象的機會獲得重用。
其中舔得最厲害的一個人,就是著作郎甄復,他抓緊時間掏空心思做了一篇《繼聖圖》呈交給英宗。所謂"繼聖",就是"承繼皇位"的意思,也就是用一張圖來論證英宗繼位的正統性。
在這張圖的序言裡,他總結出來這麼幾個非常精巧的規律:
真宗景德戊申年正月初三,天書降世,這是普天之下最大的祥瑞;二十四年之後,正好又是猴年,正好又是正月初三,英宗出生。這兩個巧合證明,英宗就是上天賜給大宋最大的祥瑞,他不當天子簡直是天理難容。
最近這段時間,開封市民喜歡用油浸紫色染絲帛,稱之為"油紫",這正好諧音"猶子"。英宗雖然是濮王的兒子,但是被仁宗收養,"猶如仁宗之子",說明他當皇帝的正當性。
京城最近兩年來,里巷裡面常在傳播一句話:「著個羊。」意思是要來一頭羊。英宗出生於辛未年,正好屬羊(英宗出生於壬申年正月初三,甄復可能根據某些地方的民俗,正月十五以前不算翻年,所以給他強行規劃到辛未年) ,可以說他當皇帝,民間早有定論。
英宗的名字叫趙曙,是仁宗親賜的。這個「曙」字裡面,正好有兩個日字,也就是兩個太陽,前一個太陽是仁宗,後一個太陽就是英宗,說明英宗繼承仁宗的大統是仁宗早就確定好了的意思,誰都不能改變。
坦白說,甄復想這些東西還是費了一些心思的,跟後來靖康之變以後北宋流亡臣子們擁立康王趙構時把宋欽宗的年號"靖康"拆成"十二月立康"頗有些異曲同工之舔。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甄復舔的時機不對。
其一,這時候英宗已經當上皇帝了,位置已經坐穩了,他需要的是理所當然地行使自己的皇權,而不是一再跟大家表明自己應該當這個皇帝。甄復還在這裡喋喋不休地討論英宗當皇帝的合法性,顯得非常不合時宜,吃屎都沒趕上熱乎的,彷彿是在一直提醒大家,英宗當皇帝是有爭議的。
其二,剛剛當皇帝的英宗,不管他的本質如何,他肯定是要給全國展示自己的優秀品質的。現在這一封馬屁文章就是最好的考驗,假如他賞賜了甄復,就會給大家傳遞一個訊息:他是個喜歡聽阿諛奉承的昏君。年紀輕輕就喜歡聽奉承,今後又怎麼收場?
英宗和他身邊的智囊團當然不能這麼蠢,他大筆一揮,將這篇《繼聖圖》斥之為"妖妄",然後給中書省下旨,把甄復削官停任,也就是開除公職取消待遇,狠狠地殺雞駭猴了一番。
登基之前不敢站隊,登基之後瘋狂跪舔,甄復這種又壞又蠢的人被一擼到底,倒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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